可没料到的是,远在他乡的隔房亲人,明明多年未曾见面,却如此惦念着自己受伤的双腿,不曾放弃。 李氏却叹了口气。 “今日随你一道来的那郎君便是裴家的大郎吧?” 李氏笑了笑,眼里满是对青年的赞许。 姜姒微微赧然,垂下了脑袋,没好意思解释说也许那只是青年对表妹的关心罢了。 姜姒以为是在说让她不要沉湎难过于腿疾不能走路之事,轻轻应声道好。 姜家祖宅,前院。 “我的个乖乖,以前没瞧出来这姜别驾竟是这样好客的一人。”程勇脸上犹有余悸,大倒苦水,“不过是顺手送了一程的事儿,谢两句差不多得了,咋这么能聊,茶都喝了几茬,可憋死老子了。” 裴珏道:“程将军客气了。” “这汾阳城里的治安要是好转了,得有兄弟你一份苦劳。你却还生分地叫我程将军,简直不把老子当自己人!” 程勇赞许地点点头,很满意这个新鲜出炉的称呼。 裴珏一袭白衣卓然而立,闻言清隽的眉眼闪动了一下。 …… 因姜老太太喜静,从前院通往慈和堂的路颇有段距离,中途经过一片满是假山的小花园。 横穿小花园的石板路上,裴珏蓦地凝眉驻足,锐利的目光停留在某处角落,视线锁定在那鬼鬼祟祟跟了许久的身影上,语气微凉。 鬼祟人影似是一顿,随即扭扭捏捏地从假山后钻了出来。 “姐夫。” 姜沁似是特意精心梳妆打扮过了一番,白皙脸庞上已不见城外偶然相遇时的狼狈泪痕,取而代之的是妆若桃花的胭脂艳色。 喊出这二字时,姜沁语气顿了顿,眼中似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忿闪过,但很快便被掩盖了下去,只听她柔声道:“还未谢过今日城外的相救之恩。” “不必。”随即转身便走。 “说起来,那日听你提起已故的忠勇县伯,那也是我三叔。我唤姜姒一声堂姐,你自然便是我的姐夫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生分呢?” 裴珏闻言驻足,姜沁见之一喜,却不想脚步刚动,下一刻便被面前传来的冷漠声音钉在原地。 姜沁挂在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 就像他这个人一般,无论离得近了或是离得远了,都难以分辨那藏在淡然神色下的真实喜怒。 姜沁没料到裴珏竟已知晓她故意拖延李氏派出的护卫去城外接应姜姒的事儿,强力压下心中的羞恼。不过心念微转之间,便想好了说辞,柔声道: 许是知晓这番借口实在拙劣,姜沁只略微带过几句便转而笑着提起了另一件事。 裴珏眉眼微动,面上却毫无波澜。 “那时候堂姐也在,却偏偏撇开我们这些姊妹,只爱和姐夫一道玩耍,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好吃的零嘴儿也总第一个拿给姐夫,那时可真真是羡煞了我们。” 谈起旧事时,捏着帕子半掩嘴角的笑意,似乎对那段往事极为怀念。 只是,不远处孤零零立在斑驳树影下的清隽身影脚下却未曾挪动半分。 顿了顿,意有所指道:“虽同样都是表哥,都姓裴,但毕竟是不同的人,可不能混淆了去。” 假山间,一阵泛着凉意的微风吹过,轻轻拂过一旁交错的枝桠,几片枯黄的树叶便登时摇摇欲坠。 裴珏目光微垂,一袭胜雪的白衣衬得脸上的神色越发冷淡。 另一边。 李氏因掌中馈自有诸多内宅事务要忙,听完便也随她,叮嘱几句后带着丫鬟匆匆离去了。 于是一时之间,慈和堂外的石板路上,只余主仆二人。 红蕊犹豫再三,还是迟疑着开口问道:“方才您都与二夫人说了今日城外的事儿,为何不直接央大公子帮忙捉那恶徒呢?入府前我远远瞧着前厅里,大公子似是与一武将关系颇好,许是比找二老爷管用得多。” “二伯家与我毕竟同属一脉,同气连枝,我方能厚着脸皮求婶婶。可表哥……今日已为救我受了伤,我实在是无颜开这个口再去连累人家。” 一想起今日在城外悬崖边的那幕,红蕊便心有余悸,脸上忍不住露出担忧道:“那恶徒想必不会善罢甘休的,小姐您真的不报官吗?万一他再找来……” “而且就算寻不到,今日那赵猛既是冲着我来的,不达目的怕是不会停手,咱们且小心提防着守株待兔便是。” “菩萨保佑早日抓住那些可恶的贼子,可千万别再来那样一出了。”红蕊合掌念叨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姜姒面前蹲下身子,扬起的脸上很是严肃。 姜姒叹了口气,指尖轻轻点了点身前人的额头,“说什么傻话。” “不提了不提了。那咱们现下是去哪儿?四处走走吗?” 姜姒瞧了瞧周围,望着和记忆里相去甚远的风景,眼底闪过一丝怅然,轻声道: 红蕊闻言也记了起来,调侃道:“那时候的花匠见了咱俩都哭丧着脸如临大敌,生怕小姐您把院子里的花都给薅光了。” “应该还在宅子里当差吧。不过小姐,我记得小花园明明就在方才咱们过来时的那个方向,怎的一路上都没瞧见呢?” “小姐这回不光嫌我笨,连自个儿都给骂上了……”红蕊小声嘀咕道。 只是,还未踏入园中,便远远地听见了一道隐隐带着不甘心的娇柔女声传来。 小花园外的姜姒闻言一怔,抬手制止了红蕊继续往前的脚步。